火树银花(一)

我居然写了我居然写了!自己给自己一个头槌

想过很久没胆子下手的花魁paro

背景架空吉原

一期婶向

恩……一期厨打轻点【先给自己一个盾护】

私设如山,OOC高能预警

  01

  

  她从无数人的衣袖间隙间望去,远方是辉煌的灯火,百盏提灯汇成落于人间的光明碎片,它们把这里照得比天空繁星更璀璨……

  而她不去看那灯火,她在看灯火海洋里,坠落的最明亮的星。

  彼时她还尚小,因而并记不清在灯火与古奥乐声中心,踩着半尺木屐行步妖娆的那人面孔,约莫只模糊忆起,重重火光之下,那人潋滟着波光柔情似水的眸——当然她记得的不是那金瞳里氤的水,而是封在那暖金色深处,坚硬的冰。

  然而这回忆并没有什么用,不能将她从反复碾压肉体的疼痛中解脱一秒。

  被棍条抽打之后的肉体呈出狰狞的红痕,她在慢吞吞地挪动,龇牙咧嘴呼着气。

  一个时辰前,菊屋的遣手压着她的手,木棍使劲抽打在她的背脊上,一边打一边叫着:你这该死的忤逆货,要不是看你还有一张能看的脸!

  她挪到水缸边,瞅着水里映出的倒影,黑发的小姑娘神色怏怏,尘土覆了满面,唯斜挑的眼尾硬生生挑出一抹艳丽。

  同期里挨打的姑娘都去了,还活着大约是她这条命实在硬。

  这里是吉原,似乎永远出不去的一方天地。

  她没去数自己在这里过了几个春秋。

  
  出去过一条街,街头有株巨大的樱花树,枝干虬结,据说年岁已经很老,比吉原自身的存在更悠久。大概是因为太老了,这棵树从来不开花。

  吉原游廓里流传着传言:当樱花盛开,向你许下诺言的情人便会为你赎身携你离去。而她从来没见过那老树开花,只见过一张草席卷了尸体,扔到乱葬岗去。
  

  她继续龇牙咧嘴地把活儿干完,离天黑还有许久,干完之后她能偷着悠闲一会,也许可以去另一侧的街道看看漂亮的小玩意。

  

  她必须穿过两条街去那街市。昨夜下了雨,护理不慎的地面全是积水与烂泥,艳色和服的游女们小心提高了裙裾,也就她狂得似个野生的小家伙,吧嗒吧嗒踏着泥点。

  

  她从无数肩与袖间穿过,提着成串的小玩意:小个的铃铛,又或者头绳和木梳。木梳是她下了大本钱买下的,彩绘的漆面带着绢花,她来回注意这把梳子半月了终于下了狠心。
  

  乐极生悲的是她顾着欣赏梳子,一脚踢到了石头,啃泥一般直直摔在地上。

  

  “你还好么?”轻且温雅的男声落下来,接着是一只手,指节修长,骨肉丰匀。袖下一节皓白的腕简直是生了光,她傻愣愣地顺着抬头,高扎着水色长发的青年向她微微一笑。

  
  “还好么?可以起来么?”他又重复了一次。

  她嗫动了嘴唇几次,发不出声来。约摸是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赞叹,堵在喉咙里,她在一遍又一遍叹着这是多么美好而绝于尘世的仙人,进而将沾着灰土的手缩进衣袖,不肯露出一点。

  “多谢……先生。”在菊屋她以桀骜和难调教著称,这会儿却成了乖顺的白兔,连嗓音都怯了,利爪全数收拢,端得最温驯淑女的模样。

  “没事就好。”男人看着她缩了手靠着腰力迅速爬起来,也不以为意收了手拢进袖子。他还在瞥着她,余光一点,暖金的瞳流出一点点光来。

  起身后她才发现更加值得头疼的是她绊断了木屐的绳带……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木梳,断了两节半埋在泥地里。

  她蓦地极委屈起来,被木棍打过的伤似乎又开始作痛,穿透皮肉扎进骨髓,扎得她眼泪珠子在不停打转,却倔强到怎么也不肯落下来。

  她在瞪着地面,视角却忽然变了。现在她窝在另一个人的臂弯里,微扬了脖颈就能看见青年俊逸的面庞。她被打横抱着,穿过她膝弯的手臂有力又轻柔,捧着她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。

  “乖乖坐在这儿。”她在二层的石阶上被放下,青年握着她的脚踝褪下木屐,退开几步后转身隐没到人群里去。
  
  她想她是碰见了稀世的妖。少女撑着下颌,眺着他离去的背影。心想着拿木屐做信物的妖真是奇怪。

 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?她在泥地里滚打这么多年,第一次有人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。他那样美好,一笑起来全世界的花都要盛开。

  这是个好梦呀!她单脚站立起来,思考着给了妖精一只木屐她该怎么回去。

  “我应该说了乖乖坐在这儿。”

  男声轻柔又带着无奈,她发现自己站起来只堪堪到他肩膀。折回头的青年示意她坐下,在石阶下放上了崭新的木屐,“这样就可以活动了。”

  可是……她咬着唇咽下下半句,水色长发的妖轻巧地帮她套上木屐,不等她反应过来,又使法术似的将木梳递到她眼下:

  “应该是一样的吧……这把梳子挺受欢迎呢。”他轻轻地笑,浅色的唇抿起来,捏着木梳抬高了手腕,“需要帮忙别上么?”

  “不了。”她终于可以发声,带着低哑的嘶声,“谢谢。”她又补一句,双手交握着将木梳按在胸口。

  “你戴起来会很好看。”青年侧了脑袋,长长的发尾微微摇摆。他拢着袖子退开,在一株有点歪曲的樱花树下,似乎打算目送她远去。

  为什么会去注意一个狼狈的普通姑娘呢?很久以后她问他,那时候青年由她帮着一节节擦干头发,背对的状态只能瞧见他脊背微怔。

  “为什么啊……大概是因为那个姑娘看起来那么委屈,又那么凶狠。”凶狠到瞳里都泛起碎光,宛如咬断缚绳的兽。

  那时候他在想,有没有一只小小的野兽,能跳出去这高墙环伺的方寸之地。

  虽然这话说完他被一拽头发,只好转过身去给小野兽细细顺毛。

  

  

  02

  

  很久以前,她也曾被列上花魁的备选名单。那时选中她的是菊屋上一任的花魁,插着玳瑁的钗,眼尾描着极细的妆,妖娆挑高一笔。花魁扣着她的下巴,婷婷袅袅绕她转了一圈,最后捻了妆盒在她眼角擦上一抹红:

  “就她吧。”女人的声音软糯绵长,直勾到人心里去。皱成老橘子皮的老板一连声说好,把她拽到一旁看着花魁曳着裙裾长摆施施然离开。

  于是她成了花魁屋里的“秃”,负责服侍花魁的小童,同时是下任花魁的备选。

  花魁名为和羽,是个很难以言说的女人,不怎么好服侍,动辄将长长的烟杆敲到她身上。屋里不止她一个童婢
,和羽却只乐于折腾她。

  “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。”和羽很喜欢拿尾指描画她的眼廓,只使在客人身上的柔情万千在这时尽数展了出来,“凭这一双眼睛你就能成为花魁,可是我讨厌你的眼神!”蓦地和羽又拿了烟斗,烧红的部分狠狠烙在她肩头。

  和羽最乐于折腾她,也最乐于教导她,牵着她的手让她踩上半尺高的木屐,那是花魁游街时才能用上的东西,在吉原里,一个花魁踩着它将踏出最辉煌的征程。

  可惜和羽你的猜测落空了。不多年之后,她目送着和羽花魁被草席卷了抬出吉原。和羽爱上了某个男人,可惜没等到情人带她离开。
  再后来,她成了菊屋有名的忤逆货,能将欺身而近的客人一手摔出幛门,硬生生断了花魁的课程从新造降为杂役。

  “你有什么好挣扎的,你以为你在哪儿?这里是吉原!”游廓的老板数着成叠的小判,看着她被捆着双手扔在地上,冷水浸润的头发蛇一样蜿蜒在地上,“你是个好苗子,听话点,就能过得很舒服。”

 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严正的贞操观,她在吉原长大,卖身和交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

  被泼了一身冷水趴在地上时她曾混混沌沌地想,为什么要抵抗啊?可第一时间想起来的,是卷在草席里的和羽。早失温的肌肤透着僵硬的苍白,面上却带着欣然又从容的微笑,褪了万般娇艳,透出少女模样的天真。

  那一刻她信了和羽是幸福的。有一个人能让她相信着幸福的愿景,欣然赴死。

  

  
  提着水桶的女孩愁眉苦脸穿过小巷,深秋的夜晚已经足够冷了,她的衣裳不够,在冷空气里打起哆嗦来。

  转过拐角时,她想着夜路还是要少走,不然得见鬼!

  当然她见到的不是鬼,是心怀鬼胎的人。

  “所以少干点劫持小姑娘的事啊。”她撂翻了前来打劫的男人,踩着人脊背流氓头子似的拿树枝戳人,“做人哪,要做正派的事。”她大可以随意胡诌,因为她是干架的胜利者。

  对打斗她有天赋一般的力气和悟性。要是身在武士之家没准还能成什么名士?她得意洋洋胡思乱想,猛然瞥见拐角一闪而过的衣角——

  “谁?出来!”

  “噗!”墙后的人发出轻笑,举着双手乖乖走出来,暖金的眸子微弯,抿着唇也无法阻止柔软的笑意溢出来。

  她忽然僵硬了动作,快要手足无措,立马背了手把树枝藏起来,像只敛起利爪的猫科动物,讨好地向他笑笑。

  “哈哈哈哈!”他终于彻底忍不住,长睫毛不住颤抖,笑到微微弯下腰来,“不用紧张,嗯……动作挺好看的。”
  他眨眨眼,轻快温柔的情愫立刻逸出来:“很帅气呀。”

  你这是夸还是贬啊!她踢了撂翻的人一脚示意他可以走了,仍然把树枝背在身后。

  “真的。”他拢着袖子,长马尾轻轻晃动着,“像个小小的武士。”

  “我要是真是武士,在不会在这里了。”她嘀咕着,想着要真在武士家庭,她该有许多漂亮的和服,也许还能亲手握上刀剑……

  他不说话,几次抬了手,最后覆在垂头丧气的少女发顶:

  “也许未来是呢。”

  “不可能啦……你叫什么?”

  “嗯?”

  “我是说……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妖类什么的。”她不由得在他手心里蹭蹭,“因为太好看了嘛,而且会注意到我这种人一点也不寻常……”

  “名字呀……那就叫一期一振吧。”一生只锻造一把的刀剑。

  “诶?这个不是……”

  “你呢?你叫什么?”轮到青年反问她,他还摸上瘾似的,顺手压平她翘起的呆毛。

  “没有名字,叫雪吧。据说是雪天出生。”

  “请多指教啦,雪。”她抬头看去时,一期一振抿着唇,之前大笑的表情敛了起来,显出一派郑重。

  “噢,请多指教!”
  

——TBC——

名词解释时间:遣手-游廓里游女的管理人,并不是老板娘

秃:服侍花魁的童女,多为十岁附近

新造:过了童婢年龄仍未接客的游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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